新時代文學塑造“新青年”(文學聚焦)

　　李云雷

　　青年是整個社會力量中最積極、最有生氣的力量，國家的希望在青年，民族的未來在青年。透過文學這扇窗戶，觀察一個時代青年的面貌，能夠讓我們把握住時代跳動的脈搏。五四以來，中國文學創造了子君與涓生、高覺慧、林道靜、梁生寶、高加林、孫少平等時代青年的典型形象，新時代文學十年來也塑造了不少青年形象，其中既有時代偉業中的奮斗青年，也有世界圖景中的自信青年，還有直面新經驗、新考驗、新問題的無畏青年。

　　時代偉業中的奮斗青年

　　新時代發生的歷史性變革備受作家矚目。決戰決勝脫貧攻堅、全面推進鄉村振興，讓神州大地的鄉村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催生了不少優秀的文學作品，塑造出一大批在時代偉業中奮斗的青年形象。趙德發《經山海》中的吳小蒿、王松《暖夏》中的張少山、關仁山《白洋淀上》中的王決心、老藤《戰國紅》中的陳放、陳毅達《海邊春秋》中的劉書雷，是近年來鄉村題材小說人物塑造方面的重要收獲。在這些主人公身上，我們可以看到梁生寶等“社會主義新人”的身影，他們滿懷激情投身鄉村振興大業，成為新時代山鄉巨變的參與者和推動者，以最美的奮斗姿態譜寫出新時代的青春之歌。以趙德發《經山海》中的吳小蒿為例，她出身農民家庭，通過高考改變命運，成為一名基層干部。小說描寫了她在鄉鎮創建電子商務服務點、推動丹墟考古、復植楷樹林、打造楷坡祭海節等開拓性舉措，展現了她主動擁抱時代變化，心系群眾、不斷探索的精神。

　　王單單的詩集《花鹿坪手記》，記錄了作者作為扶貧工作隊員在花鹿坪村的所思所想。這些詩歌的創作過程，也是詩人重新發現自我、發現詩歌的過程。作者筆下的抒情主體“我”，將一段時間以來詩歌的封閉自我重新打開，重建“我”與社會、世界的有機連接，展現了一個在場者眼中的真實世界。

　　時代偉業不限于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老藤的長篇小說《北愛》另辟蹊徑，講述了一位女博士苗青放棄優渥生活，投身東北振興，從事飛行器設計事業的動人故事，展現了一代青年科技報國的真摯情懷。各行各業都有拼搏奮斗的青年，新時代文學以小說、詩歌、散文、報告文學等不同體裁展現了他們的風采。

　　世界圖景中的自信青年

　　近代以來，中國青年在海外的故事大多是壓抑、屈辱的，改革開放以來，尤其是新時代以來，伴隨著中國經濟騰飛與國際地位的顯著提升，中國人尤其是中國青年的民族自信心大大增強，他們正以開闊的胸襟、自信的姿態與世界展開平等對話。創作者們敏銳地捕捉到青年的這種心態變化。邱華棟的小說集《哈瓦那波浪》，充分展示了新時代中國人的自信，具有強烈個人風格。其中一個突出表現是小說中的主人公胡石磊、杜飛等是作為“個人”出現在作品中的，“中國人”這一身份在小說中并未刻意渲染。他們與外國人自由、平等交往，即使遭遇困境，也多視為“個人”的困境，反映出祖國強大后國民心態的轉變。這一轉變看似尋常，但卻真正展示了中國人的文化自信。

　　石一楓《漂洋過海來送你》以主人公那豆換回爺爺的骨灰盒為故事主線，勾連起中國數十年間不同階層人物的生活變遷，串聯起中國與美國、埃及、阿爾巴尼亞的廣闊時空，縱橫交錯，描摹出一幅新時代中國與世界的宏闊圖景。在那豆等人身上，我們可以看到一種新的中國青年形象以及一種新的世界想象。在小說“尾聲”中，在黃耶魯家被警戒的別墅前，那豆突然發現了他要找的那個“盒兒”，面對荷槍實彈的美國警察和堵在門口的抗議者，他只身闖了進去，抱起“盒兒”轉身就跑。這是小說中的華彩段落，具有豐富的寓意和強烈的象征性，甚至可以作為郁達夫《沉淪》百年后的一個回響。迥異于《沉淪》中敘述者對祖國快富起來、強起來的呼喚，我們看到的是百年來中國人的世界視野與內在自信心的演變過程。

　　徐則臣近年創作了“到世界去”系列短篇，《瓦爾帕萊索》以精準的敘述描述了一次國際旅行。聶魯達“在智利的海岬上”，主人公則在智利的小城穿梭，與異國女郎的邂逅打破了交流障礙，卻更凸顯了彼此的文化差異；《手稿、猴子，或行李箱奇譚》書寫的是印度，在行李箱中的手稿變成猴子的奇幻故事中，作者串聯起歷史、傳奇與現實，勾勒出一幅瑰麗的世界圖景。此外，孟小書、蔣在等具有留學背景的80后、90后青年作家登上文壇，其作品中也呈現出當下青年人平視的目光下獨特的海外經驗。

　　直面新考驗的無畏青年

　　青年的人生之路很長，前進途中，有平川也有高山，有緩流也有險灘，有麗日也有風雨，有喜悅也有哀傷。青年人難免經歷摔打、挫折、考驗，其中積累的寶貴財富正有利于走好一生的路。近年來的一些文學作品聚焦青年人的時代生活新經驗，講述他們如何面對生活困境，為當下讀者提供了啟示。林森的《虛構之敵》從司空見慣的網絡生活入手，講述了自媒體流量之神“G”的興衰。他善于從制造網絡意見的對立中賺取巨大流量，直到自己也遭遇“網暴”時才明白曾經的所作所為如何令他人深受其害。林森對互聯網時代的生活新經驗進行了獨到的藝術化處理，辯證看待流量與道義的關系，賦予作品較強的教育意義。石一楓《入魂槍》的主人公為電競選手，在互聯網游戲剛剛興起之時，他們面臨的不僅是游戲中的角逐，也有世俗偏見和生活困境；伴隨他們的成長，電競也成了正式比賽項目，成為職業電競選手的他們過得如何？小說顯然能夠引發年輕人對興趣愛好與職業選擇關系的思考。新經驗也包括精神上的獨特體驗，弋舟《隨園》通過對個性極強的女生“我”的碎片式描寫，寫出了“我”的率性不羈與玩世不恭，既構成了一個時代青年的性格切片，又做到了與讀者共情，真實反映了青春所特有的彷徨與孤寂。孟小書在《業余玩家》中刻畫了一位文藝青年孫闖闖的形象，在對理想的堅定追尋與遭遇現實的四處碰壁中，主人公在生活面前無畏探索的形象呼之欲出。

　　此外，新經驗也包括當代青年所遇到的新現象與新問題，文珍《寄居蟹》、馬小淘《章某某》、班宇《逍遙游》等作品對青年的生活境況與精神狀態進行了較為詳盡的展露，從不同側面揭示了主人公在處理心靈與行動、自我與時代、理想與現實時所遇到的困惑與糾結，提醒我們如何正確對待一時的成敗得失，受挫而不短志，使逆境成為人生的財富而不是包袱。

　　新時代文學奏響了新時代青年奮斗的主旋律，同時也敏銳地觀察到他們由“到世界去”到“在世界中”的心態轉變，通過對新的生活經驗的藝術升華展示出當代青年精神面貌的多姿多彩。魯迅先生說，“愿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我們也期待新時代文學塑造出更多引領時代風氣之先的青年形象，不斷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提供精神力量。

　　(人民日報海外版 作者系《小說選刊》副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