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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北約有兩個選擇，要么認真對待擺在桌面上的東西，要么選擇軍事對抗。美：俄公布對美和北約的“提案”是一種外交侮辱，試圖勒索美國以結束俄自己制造的危機。

　　辭舊難迎新，俄美談判之前先“攤牌”

　　光明日報駐莫斯科記者 韓顯陽

　　2021年12月30日，俄羅斯總統普京與美國總統拜登進行了50分鐘的電話交談。俄總統外事助理烏沙科夫稱，俄美元首主要討論了俄方提出的俄美關于安全保障的條約、俄與北約安全措施的協議兩個草案。而拜登本人次日則警告說，如果俄羅斯進入烏克蘭，美國不但將實施嚴厲制裁，而且還會與北約盟國一道增加在歐洲的存在，“俄羅斯將為此付出沉重代價”。

　　此間戰略界人士指出，俄與美國及北約間的關系在2022新年伊始正以“談判”方式打開。

　　一場助推談判的元首電話交談

　　俄總統官網“克里姆林宮”指出，俄美元首電話交談是坦率、務實且對雙方都有益的，“彼此同意繼續保持最高級別的定期接觸”。交談中，普京向拜登詳細解釋了俄此前所提交的俄美條約、俄北協定草案依據的原則方法，強調應建立排除“北約東擴”和在俄邊境附近部署進攻性武器系統的可靠法律保障。根據俄美元首2021年12月7日的視頻會晤以及30日的電話交談成果，兩國將就提供法律保障以確保俄羅斯安全而展開“認真而有意義的對話”，具體是俄美將于2022年1月10日在日內瓦就核軍備控制和因烏克蘭引發的緊張局勢進行磋商，1月12日俄方將在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同北約舉行對話，1月13日在奧地利首都維也納與歐安組織舉行對話。

　　克宮進一步強調，拜登指出美俄兩國對確保歐洲和世界整體穩定負有特殊責任，華盛頓保證其無意在烏克蘭領土上部署進攻性武器。俄總統警告，一旦美國因烏局勢升級而對俄實施“大規模”制裁，則有可能導致俄美關系徹底破裂。

　　美白宮發言人普薩基說，拜登向普京明確表示，美將對俄“入侵”烏克蘭的任何行為作出強有力回應，俄方必須讓局勢“降級”，才能通過外交途徑化解僵局。

　　對于俄美元首新年前的電話交談，俄戰略界保持謹慎樂觀。莫斯科高等經濟學院法學院教授多穆林認為，電話交談本身對于俄美關系正常化而言是“積極而有益的”，但此舉并非意味著會發生促使雙方關系緩和的具體變化。

　　莫斯科美國大學校長洛贊斯基強調，普京和拜登現在應該多回顧一下蘇美領導人處理1962年古巴導彈危機時的做法，避免核戰爭爆發。他認為，拜登政府以及美國國會里有不少頭腦發熱的人，他們建議拒絕俄提出的保證其安全的、具有法律約束力的要求。

　　俄國家杜馬（議會下院）國際事務委員會第一副主席扎圖林近日甚至認為，根本問題不在于烏克蘭“入約”，而在于北約國家軍隊已經“進入”烏克蘭，“美國人和英國人現在正在軍事上掌握烏克蘭”。

　　俄方發出形同“最后通牒式”倡議

　　俄美元首電話交談的重點，在于磋商俄外交部此前公布的《關于確保俄聯邦與北約成員國安全的措施協議》和《俄聯邦和美國之間關于安全保障的條約》兩份草案。其中，第一份文件共9條，第二份8條。

　　俄方提出的第一份文件主要條款包括：排除北約進一步擴張和烏克蘭加入北約的可能；除俄與北約成員國同意的特殊情況外，北約不得在1997年5月前已部署兵力和武器的國家之外部署額外兵力和武器；北約放棄在烏克蘭、東歐、外高加索、中亞的任何軍事活動；不在可向對方領土發起攻擊的地方部署中短程導彈。俄方轉交給美方的條約草案，其第4條規定美承諾排除“北約東擴”，拒絕吸納前蘇聯加盟共和國，第6條稱“雙方承諾不在本國領土之外部署中短程導彈，不在此類武器能夠打擊另一方國家領土上目標的本國領土地區部署中短程導彈”。

　　俄外交和戰略界認為，俄羅斯向美國和北約提出的倡議有理、有據且有效。其一，此舉體現俄在歐洲安全問題上的一貫立場和主張。俄聯邦委員會（議會上院）副主席科薩切夫稱，克宮此項決定是俄對近期曾多次提及的“紅線”的正確、詳細和高質量的“紙上聲明”，這不僅是俄表達自身關切，而且是為回歸“不可分割的安全”原則而提議所有人建立共同規則。他說，如果條約和協議具有法律約束力，那么美西方集體不斷向我們重申的所有擔憂都將被消除，“北約和美國很可能不會接受這些提議，因為‘北約東擴’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基于共同安全，而是為確保單方面優勢”。

　　其二，此舉反映普京反擊北約對俄威脅的意志和決心。俄智庫外交和國防政策委員會主席、瓦爾代國際辯論俱樂部學術委員會主任盧基揚諾夫稱，兩份文件設計風格接近“最后通牒”，俄過去幾周在闡述有關歐洲安全問題上的一貫立場和主張“極其強硬”，集中體現了普京的個人意志。

　　其三，此舉使俄站上保障歐洲和全球共同安全的“道德高地”。一旦美國和北約方面拒絕，就需要承擔破壞、至少是不關心共同安全的責任。俄副外長格魯什科說，安全提議如被拒絕，俄將轉向建立“反威脅”模式，而且屆時再問俄為什么作出何種決定或為何將武器部署在那里就太遲了，“北約有兩個選擇，要么認真對待擺在桌面上的東西，要么選擇軍事對抗”。

　　然而，歐盟、北約以及美國對俄提議紛紛表示反對，認為其完全不符合實際。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博雷利稱，俄提議“不可接受”，這“純粹是俄羅斯一廂情愿的議程”。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表示，根據《赫爾辛基最后文件》《巴黎憲章》等一系列文件，各國均有權自主決定自身命運，“北約從未承諾過不會東擴”。美副總統哈里斯也威脅對俄實施新的“最嚴厲”制裁，“華盛頓正在通知俄羅斯，它不應侵犯烏克蘭的主權”。

　　俄美就歐洲安全展開新博弈

　　俄方清楚，無論是哈里斯、斯托爾滕貝格，還是博雷利，均非為俄美、俄北未來關系定調的關鍵性人物。到了2021年的倒數第二天，拜登終于走上前臺。

　　俄聯邦委員會（議會上院）國際事務委員會第一副主席扎巴羅夫認為，俄美元首一個月內進行兩次交談，顯示雙方在代表團談判前“對表”。他說，華盛頓承諾無意在烏領土上部署進攻性打擊武器，表明華盛頓對莫斯科關于安全保障的提議持認真態度。

　　然而，俄美談判之路絕非一帆風順，一場激烈博弈在所難免。在俄向美、北約轉交有關安全保障條約和協議草案后，克宮、俄外交部甚至議會高官就此紛紛高調喊話。烏沙科夫告訴美總統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俄準備立即開始就安全保障文件草案進行談判，副外長里亞布科夫將作為俄方代表參加有關談判”。里亞布科夫稱，俄至關重要的訴求是將安全保證落在紙面并使其具有法律約束力，“如果美國和北約態度積極，我們也會考慮予以回應”。

　　與俄戰略界有關美可能斷然拒絕“最后通牒式”提議的評估有些溫差，美西方采取了迂回的應對方式。白宮稱，俄方某些提議是俄美間軍備控制談判的一部分，而另一些如透明度和消除沖突等則涉及包括烏克蘭、格魯吉亞在內的歐安組織所有57個成員國。為此，將研究如何讓所有受影響國家參與未來談判，與盟國協商后作出具體回應。斯托爾滕貝格則言必稱“跨大西洋聯盟團結”，表示與莫斯科展開任何對話都要首先考慮北約以及包括美國、歐洲國家及烏克蘭等盟友伙伴的關切，同時以歐洲安全的核心原則和文件為基礎。

　　與此同時，拜登政府還受到美國國會共和黨人的掣肘。聯邦參議院外交關系委員會首席成員、共和黨籍參議員里施此前發表聲明，稱俄公布對美和北約的“提案”是一種外交侮辱，試圖勒索美國以結束俄自己制造的危機。里施表示，俄提出的所有要求均不可接受，拜登政府及北約所有成員國必須迅速而明確地拒絕該提案，同時也應準備好普京以拒絕這些勒索為借口，使用武力奪取本不屬于他的東西。

　　烏克蘭及歐洲將面臨艱難選擇

　　在攸關自身安全的重大問題上，無論是烏克蘭還是歐洲均非主要參與者，只是美俄討論的對象，這不能不說具有諷刺意味。

　　俄向美國、北約發出的“最后通牒”主要內容，在于要求北約放棄進一步“東擴”，特別是不得接納烏克蘭、格魯吉亞等前蘇聯加盟共和國加入，同時美國不應在這些國家領土上建立軍事基地及部署軍事基礎設施。

　　電話交談中，拜登向普京保證“美國無意在烏克蘭領土上部署進攻性打擊武器”，表明美國已經向俄羅斯作出讓步。在接下來的三場會談中，俄羅斯將進一步施壓美國承諾停止“北約東擴”。顯然，這對自2014年以來積極尋求加入北約的烏克蘭而言是一次沉重打擊。多穆林指出，在奧巴馬擔任總統期間負責烏克蘭方向的拜登非常清楚，美不可能肆無忌憚地打“烏克蘭牌”向俄施壓。根據日程安排，拜登2日與烏總統澤連斯基通話。但很顯然，拜登只不過是向其通知美方決定，烏克蘭難改其在俄美博弈中的棋子地位。

　　遭受沉重打擊的不止烏克蘭，波蘭、捷克、羅馬尼亞以及波羅的海三國等北約“前線國家”也十分失望。就在12月初，立陶宛總統瑙塞達請求美國在立部署永久性部隊，以確保本地區安全，對俄羅斯形成威懾。

　　在歐洲，隨著對俄較為友好的德國總理默克爾卸任、歐盟輪值主席國法國即將迎來總統大選，俄羅斯與歐洲之間的關系或難以走出谷底。普京2021年11月18日在俄外交部部務擴大會議上指出，俄歐合作的機會正在縮小。他說，盡管歐盟仍是俄羅斯主要經貿伙伴，但俄歐此前頗有成果的合作目前正面臨嚴重困難，“無視政治、經濟和人文領域互動的明顯好處，歐盟繼續以制裁、不友好行動和毫無根據的指責來排斥我們。俄羅斯有興趣與歐洲國家保持睦鄰、建設性關系，但一切都取決于合作伙伴是否愿意建立和發展平等、相互尊重的合作”。

　　此外，歐盟繼續實施始于2014年的對俄制裁，近期還要求俄政府取消或修改所謂“違反世貿規則的措施”。不僅如此，歐盟迫于美國以及波蘭等東歐國家的壓力，以不符合歐盟能源法規為由拖延“北溪-2”天然氣管道項目獲得認證進展。

　　凡此種種，不難預見，俄歐關系在當前及可以預見的將來難見曙光。

　　（光明日報莫斯科1月3日電）

　　《光明日報》（ 2022年01月04日 1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