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行日記之二：桃花掩映武圣居 歲月流年人世繁

圖為磨盤山上的關帝格桑拉康側影

　　編者按：今年是西藏和平解放70周年，也是2020年脫貧攻堅收官之后鄉村振興開局之年。中國西藏信息中心組織記者前往西藏基層，通過對脫貧攻堅優秀集體和個人的采訪，展現西藏脫貧攻堅成就。我們作為記者中的一隊，也踏上了行程。一路上所見所聞，深有感觸，在此寫成日記與大家分享。

　　4月13日，我坐上八廓街沖賽康北口的出租車，跟司機說：“去關帝廟。”司機聽了一臉茫然，我又解釋了一下，“就是布達拉宮西面那個有黃色圍墻圍繞的寺廟。”“那不是功德林寺瑪？你說的是不是格薩拉康（佛堂或神堂）？”我說：“對！也叫關帝廟。”司機表示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后來我查了一下地圖，這個拉康確實被叫做關帝格桑拉康，位于功德林寺背后的磨盤山上，由功德林寺僧人打理。其實，正是因為這座寺廟容易被搞混的名稱和它背后的故事，才是促使我前去一探究竟的理由。 　

圖為關帝廟正式名稱

　　一直以來都聽說過有關拉薩關帝廟，或者叫關帝格桑拉康的有趣的故事，以及背后那些傳說故事。路上和司機又聊了聊拉薩的出租車，記得前些年，拉薩的出租車多是一些不太好的車，但現在都換成了全新的大眾朗逸，又一次讓我小小震撼！師傅把我放到了功德林寺的西口，給我指了一條胡同小道，我順著走了進去。

　　功德林寺，“功德林”是藏文音譯，又譯“公德林” “貢德林”，意為衛藏永安寺，位于拉薩市城關區公德林街道雪社區，是一座藏傳佛教格魯派寺院，也是拉薩四大林之一。里面是一些來朝拜的當地人。據說這座寺院里有兩尊很有名的度母像，一尊據說是整個西藏最大的度母神像，高約四米，通身用紅泥塑造；另一尊是白度母像，據傳是文成公主的化身，被稱為女性的保護神，很多藏族女性都在這里求簽。因時間有限，我沒有來得及去看看這兩尊像，直接穿過功德林寺的殿宇群，沿著路一直往后，爬上了磨盤山來到了關帝格桑拉康前。

圖為關帝格桑拉康正面

　　其實根據這座廟的緣起，應該稱它為“關帝廟”，后來隨著時間流逝，當時在藏族民間沒有關帝的概念，就把里面供奉的關帝和格薩爾聯系了起來。因為兩位人物在形象和傳說故事中確實有很多共同之處。關羽號稱美髯公，拿著冷艷鋸，身著盔甲，一副高級武將的形象，而格薩爾傳統上也是美髯，身著盔甲，拿著長矛、盾牌、寶劍等武器。兩位在代表的人格和精神上都具有威武、嚴明、正義等意義，關羽是忠義千秋的武圣人，象征著忠義仁勇誠信的美德。而格薩爾王在藏族神話中，懲奸除惡、輔助弱小、英勇無畏，也象征了種種美德。所以藏族民間將兩位由人封神的“武圣”“武神”搞混，也在情理之中。這也從某種角度體現了從各個民族文化發源的民間文化，是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實現的，并在文化交融中形成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其實拋卻民族特色，各民族的人民都是喜歡善良、討厭丑惡，喜歡忠義、厭惡奸邪，喜歡英勇、厭惡膽小，喜歡誠信、厭惡欺詐的，人性的趨善、趨美、趨真，是所有民族共同的特點和追求。

圖為大殿前的桃樹和石碑

　　到了關帝格桑拉康前，這座廟是一座藏漢風格結合的建筑。整個拉康的墻和實體結構采用了拉薩周邊常見的傳統石木結構，屋頂采用了綠色琉璃瓦，這是符合內地傳統建筑形制規格的用法。拉康依山而見，順勢向上，大殿在磨盤山的最高處，這種貼合山勢修筑的方法是典型的藏式建筑風格。但在這之上，整個拉康的布局卻是典型的內地傳統建筑中軸對稱的兩進院落，就是內地寺廟將主要殿宇布局在中軸線，周邊是四合院落的風格。

　　順著臺階往廟內走去，讓人頗感意外，古寺的第一進院落中，左邊有一株正在盛開的桃樹，右邊有一鋪字跡漫漶的石碑，頗有意境。接著往上走去，進到第二進院落中，主殿赫然在前，上面掛著一個匾額，上書“西域永安”，是山西解州關帝祖廟送給拉薩磨盤山關帝廟的匾。進到大殿，正面坐著格薩爾王和武圣關公，周邊都是歷史和傳說中他們的愛將。大殿內飾很簡潔，屋頂附近掛滿了各種匾額，上書“忠義剛正”“圣德莫名”“共仰忠謨”“至大至剛”等，相關材料介紹這些匾額有很多都是清朝和民國時期的文物。

圖為正殿中的關帝和格薩爾王像

　　隨著好奇心的驅使，我沿著邊上的路繞到了大殿后面，后面還有一座北殿，上書“文殊殿”，走進去就是藏傳佛教傳統文殊殿布局，中間是文殊菩薩，左右兩邊是觀音菩薩和金剛手菩薩。就我有限的認知來看，這里有文殊殿是因為這座廟祭拜的是關公，象征著內地的護法神和守護者，而傳統上藏族民間常將內地的政權首領視為文殊菩薩的化身。因而，此處就設為了“文殊殿”。 

圖為“磨盤山新建關帝廟碑”

　　轉完后，我沿著來路往回走。又來到了那鋪字跡漫漶的石碑，實在是認不清楚上面的字。一轉身，突然發現后面有一鋪一比一復制的文字清晰的石碑。我仔細拜讀，原來這座關帝廟的修建，也隱藏著一段波瀾壯闊的歷史。該碑名為《磨盤山新建關帝廟碑》，是清乾隆年間大將軍福康安親自撰文勒石的，記述了清朝遣兵進藏打敗廓爾喀入侵者的經過和修建關帝廟的經過。其中有段文字讓我深感難忘：

　　“乾隆五十有六年秋，廓爾喀自作不靖，侵凌藏界，并搶掠札什倫布廟。……其濟嚨、聶拉木等地勢，將盡委之賊，此后受戕者，當不止前后衛藏矣。……凱旋之日，廟適落成，……繼自今前后衛藏永永無虞也，是為記。”

　　這段碑文充分表明了，清朝中央政權對西藏地方的守護和管理。也表現出建廟立碑者大將軍福康安的胸襟和氣魄。在看碑文時，腦子里浮現出那場發生在18世紀的戰爭，清朝大將軍福康安率領滿漢蒙藏各民族組成的騎兵，刀劍相錯、血雨腥風的畫面。一抬頭，廟中院子里卻靜謐異常，只有那株開滿花的桃樹，散落幾片花瓣，似乎在隨我一同追憶和祭奠這段歷史中的高光時刻。這段歷史中充滿了各種有益于我們這個時代的精神內核，不畏艱險保家衛國、各民族兄弟同仇敵愾、對共同民族英雄的認可等，這些都凝聚在這個安靜的上午，這座名字很獨特的小廟之中。抬起頭，從關帝廟的正門，往外望去，整個拉薩城充滿活力和現代氣息地展現在眼前，這座寺廟的靜謐似乎正像廟中供奉的兩位英雄一樣，默默地守護著這座城市的煙火氣息。

圖為寺中景

　　下午我們記者一行就要去日喀則了，還要前往吉隆、聶拉木等地，希望能有幸見到類似的遺跡。我從關帝廟朝北的大門出去，外面就是車流熙攘的北京中路，游客和朝拜的人群從寺門前匆匆經過，絲毫不以為意。我坐上車回頭再望一眼，寺門里一株楊樹隨風搖曳，里面還是那么清幽靜謐、與世無爭。（中國西藏網 記者/噶哇扎西、德吉卓瑪、周晴晴）

圖為拉薩北京中路邊上的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