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飄過70年④丨戈壁灘上蓋花園

　　“勞動的歌聲滿山遍野，勞動的熱情高又高啊高又高。生產運動猛烈地開展，困難把我們嚇不倒……”

　　這昂揚的旋律、樸素的詞句，穿越70年歲月風塵，依然能瞬間將我們拉回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

　　20世紀50年代初，解放軍挺進新疆后，鑄劍為犁，在天山南北的亙古荒原上掀起了驚天動地的大生產運動。由馬寒冰作詞、劉熾作曲的《戈壁灘上蓋花園》，正是屯墾新疆最鮮活、最澎湃的歷史回聲，是軍墾戰士用汗水與信念譜寫的英雄史詩。

　　時間回溯到1951年。在伊犁河谷參與土改工作的新疆軍區政治部宣傳部部長馬寒冰，被眼前日復一日的火熱場景深深震撼。這改天換地的豪情，這戰天斗地的氣概，點燃了詩人胸中的烈火。馬寒冰按捺不住澎湃詩情，揮筆寫下長詩《解放軍進軍新疆》。長詩字里行間，飽含對這支英雄部隊履行“戰斗隊、工作隊、生產隊”使命的深情禮贊，更是對“勞動的雙手能夠翻天地”這一信念的熱切謳歌。

　　此時，著名作曲家劉熾應王震將軍之邀來到新疆。廣袤壯美的天山、戈壁、綠洲固然令他心醉，但真正撞擊靈魂、點燃他創作激情的，是風沙烈日下揮汗如雨的身影，是那“困難嚇不倒”的沖天豪氣。當劉熾讀到馬寒冰的這首長詩，滿紙文字瞬間化作眼前躍動的畫面和耳畔轟鳴的勞動號子。他提筆譜曲，成就了氣勢恢宏的組歌《邊疆戰士大合唱》。而《戈壁灘上蓋花園》，正是其中最為膾炙人口、最具代表性的樂章之一。

　　這首戰歌，沒有華麗辭藻。“勞動的歌聲滿山遍野”“生產運動猛烈地開展”等句子，直接源于馬寒冰在軍墾一線的觀察，是沸騰生活的真實寫照。那反復詠嘆的“來來來來來”，宛如千軍萬馬戰天斗地的鏗鏘回響。旋律飽含劉熾對這片土地和這群戰士的深情與敬意——激昂處如戰鼓催征，抒情處似清泉流淌，將軍墾戰士的豪邁氣概與美好憧憬表達得淋漓盡致。當年參加大合唱的新疆軍區文工團演員陶思夢回憶道：“‘勞動的雙手能夠翻天地啊，戈壁灘上蓋花園’，不僅是歌詞的點睛之筆，更是那個時代響徹云霄的宣言，我們唱起來格外豪邁！”

　　《戈壁灘上蓋花園》，這首誕生于大生產運動火熱熔爐的戰歌，早已超越其藝術形式本身。它是十萬將士響應號召、就地轉業、屯墾戍邊的宣言書；是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南泥灣精神在新疆大地的回響與升華；更是軍墾戰士“獻了青春獻終身，獻了終身獻子孫”赤膽忠心的藝術結晶。兵團原副政委張仲翰的詩句“大軍十萬出天山，且守邊關且屯田；塞上風光無限好，何須爭入玉門關”，道盡了這歌聲背后最深沉的家國情懷。

　　在沸騰的建設年代，《戈壁灘上蓋花園》是新疆大地震天動地的勞動號角。開發塔里木的紀錄片中，一次次回蕩著它的旋律；“沙海老兵”張遠發20年前接受采訪時自豪的歌聲，把我們帶回大生產運動的勞動競賽現場。軍旅記者袁國祥的鏡頭，為這首歌做了最震撼的注腳：阿克蘇勝利渠、焉耆建設大渠、庫爾勒十八團大渠……一條條“人工天河”在戈壁延伸。照片里，戰士們歡呼雀躍地跳入開閘放水的渠中，連王震將軍也興奮地招呼大家“下來洗澡”；更有那令人淚目的瞬間——為背土筑壩，女戰士毅然剪下心愛的辮子當作繩索！這“勞動的雙手能夠翻天地”的壯舉，在膠片上定格成永恒史詩，與馬寒冰、劉熾筆下的旋律交相輝映。

　　“戈壁灘上蓋花園”的理想，在幾代兵團人“敢教日月換新天”的奮斗中，化為天山南北座座軍墾新城、片片蔥郁綠洲的現實圖景。從寸草不生的戈壁荒漠，到昆玉市的萬畝棗園、石河子市的水綠山青、阿拉爾市的高樓林立——“蓋花園”的夢想，在“勞動的雙手”下，成為觸手可及的現實。它們是這首激昂戰歌最嘹亮的和聲與最壯美的續篇。

　　70年彈指一揮間。當《戈壁灘上蓋花園》的旋律再次響起，那“滿山遍野”的歌聲、“高又高”的熱情、“嚇不倒”的豪情，依然激蕩人心。它早已融入幾代軍墾人的血脈與基因，化作天山腳下生生不息的精神火種。這歌聲，從開墾的號角中飄來，向未來的征途飄去，在戈壁的遼闊與綠洲的豐饒間，在歷史的豐碑與現實的畫卷間，永恒回響。

　　戈壁灘上，花園已成；而建設新家園的壯歌，必將永遠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