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只因無悔執著
“課題組微信群里,趙老師最后分享的文獻定格在9月16日17∶36,離他倒下只有不到3個小時的時間……”11月30日,在中國醫學科學院舉行的“平凡中彰顯偉大——趙振東同志事跡報告會”上,一件件往事勾起了同事們對趙振東的緬懷。
9月16日晚8時許,病原生物學和免疫學專家、中國醫學科學院病原生物學研究所研究員趙振東,受上級委派赴武漢參與新冠滅活疫苗生產車間生物安全聯合檢查任務后,不顧疲勞赴長沙參加學術會議,因持續工作、過度勞累,返京途中在首都機場突發疾病倒下。經搶救無效,于9月17日在京逝世,享年53周歲。
“因為一個人,感動一個集體。”在中國醫學科學院病原生物學研究所副所長劉海鷹看來,趙振東留給大家的是一個孜孜以求、不忘初心的科研攻關者形象,留給病原所和醫科院的是一份彌足珍貴的精神財富。
“趙振東具有學者風骨、士子擔當。”中國工程院副院長、中國醫學科學院—北京協和醫學院院校長王辰院士的這句評價,是對趙振東人生最好的注解。
“進度太慢了,
應該再快一點”
新冠肺炎疫情發生后,趙振東立刻投入到疫苗、抗體和藥物等疫情防控急需的應用基礎研究中。
春節前,他接到北京市科委抗新冠病毒藥物篩選任務。而后,他把剛放寒假的學生們一個個召回實驗室。“你們要明白,現在是打仗,今年就別過年了,以后有的是機會。”
自此,趙振東的課題組開啟了長達半年、最為艱苦的一段科研生涯。
“其間有好幾次,我都累得想哭。”學生王蓓說,“后來才知道,50多歲的趙老師,除去在實驗室搞科研,還擔任著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科研攻關組疫苗研發專班技術組組長,參與緊急起草了五部門《疫苗生產車間生物安全通用要求》。白天黑夜連軸轉,他沒有一句抱怨。他總是說,進度太慢了,應該再快一點。”
那段時間,趙振東是實驗室里的“打更人”。為了加快實驗進展,他總是第一個到實驗室,最后一個才離開。
即便在赴武漢參與新冠滅活疫苗生產車間生物安全聯合檢查任務后的返京途中,他也不放過一絲空閑。同行的同事、副所長任麗麗回憶,火車上趙振東仍在閱讀文獻,唯一一次語調高昂,是舉著手機說:“這篇最新的文獻,我終于下載下來了!”
在科研攻關一線連續工作的200多天里,趙振東帶領課題組取得了一系列研究成果:以新城疫病毒為載體研發多價疫苗,免疫動物后可獲得特異性中和抗體,為后期新型組合疫苗研發提供重要數據參考;研發獲得高活性抗病毒中和抗體,為臨床救治提出組合阻斷方案;牽頭主持北京市科委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防治等應急科技支撐重點項目,完成抗新冠病毒藥物篩選工作;構建國際先進的新冠病毒復制子評價平臺體系,為藥物和免疫效果評價提供可替代活病毒的重要工具。這些研究為抗擊新冠疫情提供了重要的理論和技術支撐。
“已經出了不少成果,只是趙老師的要求太高了,總想做得更多。”同事說。
“不讀文獻,
做不好科研”
趙振東熱愛科研。這種熱愛到了近乎癡迷的地步。
“他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這個世界就是病原生物學和免疫學研究。他的生活基本沒有其他內容,就是課題和與課題有關的一切。”妻子王斌說。
王斌是國家衛生健康委疾病預防控制局監察專員,疫情期間,她一直和丈夫并肩作戰。
據她回憶,丈夫離世后,自己腦海里最常浮現的就是他在沙發上改論文、讀文獻的場景。
“和我這個外行最常說的也是他的課題、他的研究,我搞不明白疫苗研制不同技術路線的區別,他就一遍一遍說給我聽。”王斌說,他備課時,擔心基礎薄弱的學生聽不懂,就拉著自己和兒子試講,一講就是好幾個小時。
在同事、學生的追憶中,大家對他的印象出奇一致:地鐵上,不再年輕的趙老師倚靠在車廂一角,因為眼花,他不得不摘下近視鏡,頂在前額上,捧著手機瞇起眼睛研讀著一行行文獻。
趙振東曾給自己的課題組建了個微信群,他在里面反復強調:“不讀文獻做不好科研!”
平時,他總會把自己讀過的覺得對課題組有益的文獻在微信群里分享,很多時候還會附上自己的見解。哪怕是凌晨或午夜,微信群仍會有他的分享,同事、學生從中真切感受到了他的辛勞和用心。
“古人以詩會友,而在趙老師的課題組,同學們是‘以文獻會導師’。”學生王蓓回憶,早晨在實驗室遇見趙老師,十有八九的開場白都是“昨天那篇文獻,你看了嗎”。
而這樣的敲打,往后學生們再也聽不到了。
“我不要
模棱兩可的結果”
出身河北武邑農村的趙振東總說,自己是做科研的率真農民。他和人打交道喜歡直來直往。工作中,他常因不同技術路線得出的不同科研結果與同事們爭得面紅耳赤。“我不要模棱兩可的結果!”身高一米八幾的他,看上去氣勢洶洶。
聽聞趙振東和同事們探討學術時毫不掩飾地批駁對方,王斌總忍不住提醒他:“振東,你要顧忌他人的顏面和感受。”趙振東卻對此不以為然。他常說,在科研的真實面前,不必拐彎抹角。“一是一,二是二。別人怎么看我不重要,重要的是讓研究在正確道路上推進下去。明明有問題還不指出來,那就是對科學的不負責任!”
“趙老師要求,每一個結論都要至少重復5遍到10遍才可確認。”學生王繼說,跟隨趙老師學習的4年里,實驗所獲取的數據,最終用于發表的不到1/10。“旁人可能認為我們進展慢,但我們是為了走得更穩、更遠。”
可就是這般粗線條的北方壯漢,當同事們在工作中一籌莫展時,他總能湊上前去出謀劃策。
“剛工作時,有篇寫好的英文論文我實在想不出更恰當的題目。趙老師細讀了文章,提出了一個關鍵的修飾詞,非常適合!”同事任麗麗說,“碰到卡點,不必多想,抄起電話,求教趙老師準沒錯。因為他是毫無保留、為人爽直、又有點學術潔癖的趙大俠!”如今,趙老師不在了。但當課題組在研究上遇阻時,任麗麗還是會習慣性地脫口而出:“要不打電話問問趙老師?”
“我與趙振東教授在武漢抗疫時有過接觸。當時在討論患者長陽的原因,他一張口就與眾不同。”王辰回憶,趙振東教授的想法很具批判性,很有價值。“他的想法基于他的專業積累,基于他對事情真實的感受和思考,沒有那么多世俗的考量,我聽后心底暗存欽佩。我覺得這恰恰是協和人最真實的特質,是醫科院這樣的科研單位最應有的科學家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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