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凱、耿黎/經濟日報

　　為評估新冠肺炎疫情對小微企業的影響，了解小微企業復工復產、融資和應收賬款等狀況，反映其政策感受和訴求，中國郵政儲蓄銀行、中國人民大學國家中小企業研究院于2022年三季度末開展了面向全國小微企業和個體工商戶的專題問卷調查。調查結果顯示，小微企業復工復產情況良好，企業發展信心仍有待激活。

　　本次調查共覆蓋全國2747家小微企業和個體工商戶(以下統稱“小微企業”)，涉及農林牧漁業、制造業、建筑業、批發零售業、交通運輸業、住宿餐飲業和服務業七大行業，華北、東北、華東、中南、西南和西北六大地區。疫情深刻影響經濟社會發展，也對小微企業發展造成不利影響，本次調查主要有以下發現。

　　一是小微企業復工復產情況良好，但疫情對經濟運行仍產生較大影響。企業主對行業景氣度恢復情況的估計比較保守。穩崗措施成效顯著，人員復工情況優于企業復產。

　　二是小微企業融資情況整體較好，但原料價格上漲、需求不足、賬款拖欠是小微企業經營面臨的三大難題。

　　三是疫情影響企業長期規劃，企業發展信心有待激活。住宿餐飲業和服務業企業擴張意愿明顯萎縮，企業更傾向于做出長期擴張決策，對長期經濟發展更有信心。

　　四是降成本政策受企業歡迎，刺激市場需求的政策位列政策訴求榜首。近年來出臺的各項小微企業優惠政策中，降低租金和稅負等企業成本的政策廣受好評。

　　五是主營業務與房地產行業相關的小微企業面臨的形勢更加嚴峻，不僅應收賬款被拖欠問題更加普遍，而且在復工復產情況、融資情況、信心和擴張意愿等方面的表現都不及其他行業小微企業。

　　數字化經營能力待提升

　　受訪小微企業提供的產品和服務以內銷為主，有71.4%的企業直接面向國內消費者，21.2%的企業面向國內其他企業，5.3%的企業面向政府等國有部門，產品出口國外的企業僅占2.1%。線上銷售方面，有10.3%的企業主要通過線上銷售產品。這意味著當前小微企業通過數字化方式提升經營能力的情況依然有限。

　　分行業來看，外銷比例最高的是制造業企業，有6.8%的制造業企業產品主要出口國外。建筑業中主要客戶是政府等國有部門的小微企業占比最高，比例達28.5%，其他行業該比例均低于10%。農林牧漁業、批發零售業、住宿餐飲業和服務業主要面向國內消費者，主要客戶是國內消費者的企業占比均在70%以上。制造業、建筑業和交通運輸業小微企業中，主要客戶是其他企業的占比較高，分別為41.2%、34.3%和38.2%。企業產品通過線上銷售占比最高的行業是住宿餐飲業和批發零售業，比例分別為22.5%和12%，其他行業小微企業線上銷售比例均低于10%。

　　分地區來看，外銷型小微企業主要集中在華東和中南地區，兩地出口國外的小微企業占比達3%左右。西北地區線上銷售比例最高，為12.3%，比最低的東北地區高5.4個百分點。

　　批發零售業復工復產較好

　　全國小微企業有序開展復工復產。近六成企業開工率恢復到疫情前90%以上水平，但仍有5.7%的企業開工率不足疫情前的30%，甚至處于停工狀態。復崗率情況比開工率理想，復崗率在60%及以上的企業超九成，其中復崗率在90%以上的企業占76.4%。

　　企業主對行業景氣度恢復情況的估計比較保守，僅48.9%的企業主認為當前所在行業景氣度相比疫情前正常時期恢復了90%以上。同時，有41.4%的企業主認為疫情沖擊的持續時間仍充滿不確定性，21.6%的企業主認為當前經濟已經從疫情影響中恢復正常。

　　分行業來看，開工率和復崗率方面，恢復最快最好的是批發零售業，該行業開工率達到疫情前九成以上的小微企業占比為68.4%，復崗率達到疫情前九成以上的小微企業占比為83%。住宿餐飲業和服務業恢復情況不理想，僅32.9%的住宿餐飲業小微企業開工率達到疫情前九成以上，有3.5%的服務業小微企業處于未開工狀態。雇員復崗率小于30%的住宿餐飲業小微企業和服務業小微企業占比分別為3.8%和6%。

　　從企業主感受來看，制造業小微企業認為景氣度恢復到疫情前九成以上的占比最高，為56.1%，住宿餐飲業小微企業認為景氣度恢復到疫情前九成以上的占比最低，為31.8%。預期方面，農林牧漁業小微企業主最樂觀，超四成企業主認為當前經濟已經從疫情中恢復正常，交通運輸業小微企業主表示對未來預期不太確定的比例最高，為44.3%。

　　房地產相關行業小微企業開工率和復崗率均低于非房地產行業。房地產相關行業開工率達到疫情前九成以上的企業占比為48%，非房地產相關行業該比例為57.9%。房地產相關行業雇員復崗率達到疫情前九成以上的企業占比為69.8%，非房地產相關行業該比例為77%。

　　僅42.2%的房地產相關小微企業認為景氣度達到了疫情前的九成以上，而非房地產行業小微企業該比例達49.6%。有22%的非房地產行業小微企業認為經濟已經從疫情沖擊中恢復正常，而僅18.1%的房地產行業小微企業持這一看法。

　　分地區來看，開工率方面，東北地區內部分化明顯，東北地區開工率達到疫情前九成以上的企業占比最高，達65.3%，但未開工企業占比在所有地區中也最高，為4.9%。總體而言，華東地區小微企業復工復產情況最好，開工率達到疫情前六成以上的小微企業占比為86.2%，雇員復崗率達到疫情前九成以上的小微企業占比為81%。西北和西南地區雇員復崗率最低，復崗率低于疫情前三成的小微企業占比分別為5.6%和5.5%。

　　西北地區企業主最悲觀，有8.5%的西北地區小微企業主認為當前所在行業景氣度不足疫情前30%。未來預期方面，西北和西南小微企業中，認為疫情影響已經過去的占比最低，分別為11.5%和9.1%。華東地區小微企業主預期相對明確，對疫情影響持續時間表示不確定的企業主占比最低。

　　六成企業融資狀況良好

　　企業融資方面，約六成小微企業表示沒有資金缺口，無需融資。有很大資金缺口，急需融資的企業僅占2.1%。從融資環境感受來看，大部分企業表示融資需求基本能夠滿足，僅有7.1%的企業對當前融資環境不太滿意，認為融資需求大多數時候不能滿足，甚至總是不能滿足。

　　各行業融資缺口整體較小，急需融資企業占比最大的行業是農林牧漁業，有3.5%的企業表示有很大資金缺口，急需融資，并且有2.5%的企業表示資金需求總是不能滿足。住宿餐飲業小微企業中表示沒有資金缺口，無需融資的企業占比最高，為66.4%。制造業中，認為當前融資環境較疫情前明顯好轉的企業占比最高，為22.4%。

　　房地產相關行業的融資缺口較大，融資環境感受較差，同時房地產相關行業內部對融資環境的感受分化明顯。有51.4%的房地產相關行業小微企業表示沒有資金缺口，無需融資，比非房地產相關行業低10個百分點。

　　分地區來看，資金需求滿足情況最好的是華北地區，有66.1%的企業反映沒有資金缺口，最差的是東北地區，有3.9%的企業反映存在很大資金缺口。從融資環境來看，華東地區小微企業感受最好，認為融資環境比疫情前明顯好轉的企業占比最高，達20.5%。

　　部分企業應收賬款難

　　從企業經營方面來看，應收賬款拖欠問題是困擾小微企業的三大難題之一，另外兩大難題是原材料價格上漲和市場需求不足，分別有21.2%、42.7%和39.6%的企業反映當前運營最大壓力來自這些方面。

　　分行業來看，原材料價格上漲對農林牧漁業、制造業和交通運輸業企業影響最大，市場需求不足對批發零售業、住宿餐飲業和服務業影響最大，應收賬款回收困難對建筑業影響最大。

　　分地區來看，華北、東北、華東和中南地區面臨的首要難題均是原材料價格上漲，西北和西南地區面臨的首要難題是市場需求不足。中南地區企業應收賬款回收困難是公司最大壓力來源的占比最高，達26%。

　　應收賬款問題方面，有71.1%的企業當前應收賬款約定了明確賬期。就全國平均而言，受訪小微企業應收賬款余額占年營業收入的20.6%。超四成企業面臨應收賬款到期被拖欠問題，經常發生應收賬款拖欠問題的企業占5.4%。小微企業應收賬款被拖欠時間一般為2個月。

　　企業為應對該問題，有31.6%選擇用其他融資補充資金，24.1%選擇求助相關部門協調解決，7.2%采用應收賬款融資。但也有近四成企業表示面對應收賬款拖欠問題沒有太好的解決辦法。針對政府幫助小微企業催收應收款的政策，大部分企業認為效果一般，僅19.9%的企業表示效果明顯。

　　應收賬款明確賬期的小微企業占比最高的行業是制造業，最低的行業是住宿餐飲業。建筑業小微企業應收賬款余額占年營業收入的比重最高，約為31.5%，平均賬期也最長，約為5.1個月。住宿餐飲業小微企業應收賬款余額占年營業收入的比重最低，約為13.5%。

　　建筑業發生應收賬款到期被拖欠問題的情況最嚴重，經常發生該問題的小微企業占比為12.7%，偶爾發生的占比為48.5%。平均拖欠時間最長的行業是制造業，應收賬款被拖欠時間平均為3.7個月。

　　為應對應收賬款拖欠問題，不同行業的小微企業選擇不同的應對措施。建筑業選擇求助相關部門的企業占比最高，達35.1%，制造業選擇用其他融資補充資金的企業占比最高，為38.2%，其他五大行業企業面對應收賬款拖欠問題都沒有太好的辦法。關于政府幫助小微企業催收應收款的政策，感受最好的是服務業小微企業，有22.5%的服務業小微企業認為政策效果明顯，感受最差的是批發零售業小微企業，有18.3%的批發零售業小微企業認為政策無效果。

　　房地產相關行業雖然約定明確賬期的企業占比更高，但發生應收賬款到期被拖欠情況的頻率也更高。為應對應收賬款拖欠問題，更多的房地產相關行業小微企業選擇求助相關部門。然而，對于政府幫助小微企業催收應收款的政策，房地產相關行業的反饋不如非房地產相關行業，認為政策效果明顯的房地產相關行業企業占比為16.2%，比非房地產相關行業低4個百分點。應收賬款余額占年營業收入的比例、平均應收賬款賬期以及應收賬款平均被拖欠時間方面，房地產相關行業小微企業均高于非房地產相關行業小微企業。從公司運營來看，房地產相關行業受應收賬款回收困難問題困擾的比例更高，為23.1%，約為非房地產行業的兩倍。

　　分地區來看，華東地區小微企業應收賬款最規范，有77.5%的企業有明確賬期，同時華東地區應收賬款余額占年營業收入比例也最高，平均為22%，西北地區小微企業中，有明確賬期的企業比例僅為61.5%。應收賬款拖欠問題最嚴重的地區是西北和西南地區，這兩個地區反映經常發生應收賬款到期拖欠問題的企業占比分別為7.4%和10.5%。同時，西北和西南地區小微企業應收賬款被拖欠的平均時間也最長，分別為3個月和2.6個月。為應對應收賬款拖欠問題，選擇求助相關部門的企業占比最大的是西南地區，占比最小的是西北地區，分別為26.6%和21.5%。東北地區小微企業應對應收賬款拖欠問題最無力，有47.3%的東北地區企業主認為應對應收賬款拖欠沒有太好辦法。政府幫助小微企業催收應收款的政策方面，效果最好的是華東地區，認為政策效果明顯的企業占比為25.9%，中南地區該比例僅為13.3%。

　　疫情影響企業長期規劃

　　企業擴張方面，大部分小微企業在未來半年沒有擴張計劃。僅4.3%的企業計劃未來半年擴大投資，5.2%的企業計劃未來半年增加雇員。約兩成企業表示將根據經濟走勢確定未來半年的擴張計劃。

　　分行業來看，擴張意愿最強的是農林牧漁業和制造業，有7.1%的農林牧漁業小微企業計劃未來半年擴大投資，8%的制造業小微企業計劃未來半年增加雇員。住宿餐飲業和服務業擴張意愿最弱，有84%的服務業小微企業未來半年沒有擴大投資計劃，79.4%的住宿餐飲業小微企業未來半年沒有計劃增加雇員。交通運輸業和制造業是擴張計劃不確定性最大的行業，表示看情況擴大投資的交通運輸業小微企業占比為24.5%，表示看情況增加雇員的制造業小微企業占比為26.5%。

　　房地產相關行業的擴張意愿更弱，并且擴張計劃的不確定性更強。房地產行業中計劃未來半年擴大投資的企業比例為4%，低于非房地產行業的4.3%；房地產行業中計劃未來半年增加雇員的企業比例為4.9%，低于非房地產行業的5.3%。同時，表示要看情況決定未來半年是否擴大投資和增加雇員的企業占比也更高。

　　企業中長期規劃方面，88.7%的企業表示將維持目前規模，6%的企業計劃收縮，4.8%的企業計劃擴張，還有0.6%的企業計劃轉行或關閉。疫情打亂了約三成企業的經營策略計劃，有15.6%的企業因為疫情放棄原有擴張計劃，現在計劃擴張的企業僅占4.8%。

　　分行業來看，住宿餐飲業長期規劃受疫情影響最大，有21.9%的住宿餐飲業小微企業放棄了疫情前的擴張計劃，目前計劃擴張的住宿餐飲業小微企業僅占3.5%。

　　未來經營策略方面，房地產相關行業變動更大，選擇轉行的企業比例更高。房地產相關行業中，計劃未來維持目前規模的企業占比為85%，比非房地產相關行業低4個百分點。房地產相關行業計劃轉行的企業占比為0.8%，非房地產行業為0.2%。疫情使17.8%的房地產相關行業放棄了擴張計劃，非房地產行業該比例為15.3%。

　　分地區來看，東北地區小微企業的擴張意愿最強，計劃未來半年擴大投資和增加雇員的企業占比均為5.7%。西北地區小微企業的擴張意愿最弱，分別有83.8%和83.7%的企業明確表示沒有擴張投資計劃和增加雇員計劃。中南地區小微企業擴張情況不確定性最大，表示看情況擴大投資或增加雇員的企業占比分別為24.4%和27.6%。

　　關于中長期規劃，華北地區擴張傾向最強，有5.4%的華北地區小微企業計劃在未來幾年采取擴張策略。西北地區受疫情沖擊最大，有兩成企業因為疫情放棄了原有擴張計劃。

　　降成本政策廣受好評

　　政策感受與訴求方面，減稅和留抵退稅是最受小微企業歡迎的政策，56.1%的企業主認為該政策最有價值，受歡迎度排名前三的政策還有減免租金和穩崗補貼，比例分別達34.4%和20%。政策訴求中呼聲最高的是刺激市場需求的政策，有38.8%的企業認為政府應當立即出臺該政策，進一步減稅降費的政策也被很多企業主提及。

　　除減免租金政策最受住宿餐飲業小微企業歡迎外，最受其他六大行業歡迎的政策均為減稅和留抵退稅。各行業中，政策訴求呼聲最高的是刺激市場需求的政策，其中住宿餐飲業對此政策呼聲最高，有41.9%的住宿餐飲業小微企業認為政府應該立即出臺該政策。

　　基于調查結果，提出如下建議。

　　一是進一步推進復工復產，加大對小微企業，特別是服務業小微企業復工復產的支持力度，同時針對小微企業用工情況制定針對性的優惠政策。

　　二是出臺政策提振內需，暢通國民經濟循環，著力穩住市場主體和就業，增強消費信心，尤其是穩定住宿餐飲業和服務業企業預期。

　　三是加大力度解決中小微企業應收賬款問題，強化對企服務。規范發展供應鏈金融業務，加強應收賬款融資服務平臺建設，通過應收賬款票據化盤活應收賬款。

　　四是進一步規范房地產市場，加強房地產金融宏觀審慎管理，完善地產項目風險處置機制，促進房地產行業健康發展。

　　(作者單位分別系中國人民大學國家中小企業研究院、中國郵政儲蓄銀行）